2015年底,溢水镇小东川村开始推进新农村建设,按照规划,河道要进行全面治理,新沿河路紧挨着我家老屋,老屋拆迁势在必行。
尽管早有拆除老屋建新房的想法,但真到了拆迁的时刻,心中又难免有几分失落。三十五年来,在老屋里发生了很多故事,有柴米油盐,也有家长里短,但最耐人寻味的,还属它所凝聚的父母那一代人的拼搏精神和处世哲学。
老屋是1981年建的,尽管是土木结构,但在当时的条件下,还属阔气人家。那是一个刚刚摆脱饥饿的年代,人们把粮食视为珍宝,所以在修建房子时还专门建了一个粮仓,家里的粮食都存放在里面,既安全又防潮。
建老屋的时候,我还没有出生,那时候爷爷健在,身体特别好,还是个建房的行家里手,爸爸只负责筹集经费,其他事情都由爷爷在张罗。听爸爸说,当时花了4000多块钱。
我十岁那年,家里请工人砍伐了大量的圆木,还看到了从外公家搬来的粉刷封面用的脚手架,种种迹象显示我们家要建新房了。但由于后来发生了种种困难,计划搁浅,老屋便接着陪伴了我们一家人二十多年。
1991年,爷爷因颅内充血,出现呼吸困难。在医治的过程中,因为呼吸压力太大致肺部损伤,咳嗽不止,最终由肺气肿演化成肺结核。尽管做了很多努力,爷爷还是于第二年的二月初九去世。那一年,爷爷不过六十六岁。
也许真是祸不单行,爷爷下葬后才一个月,身体一向健康的奶奶也因脑血栓而偏瘫。家庭的压力瞬间全压在了爸妈身上。
一系列的打击,让爸妈暂时放下了盖房子的念头,但从日常的交谈中,我分明可以感觉到这在他们心中的确是一个遗憾。
1996年,哥哥初中毕业,迫于实际困难,他辍学在家,跟外公学习医术,并很快进入舅舅的药房工作。
2000年,我高中毕业,考上了外地一所大学。上学的时候,哥哥、姐姐一起陪我去的,办理好报名和住宿手续,哥哥和姐姐就踏上了回家的旅程,我也是生平第一次感受到离家的遥远。但我知道,这次离家远行,对我的人生具有非凡的意义。
2003年,我大学毕业,顺利找到了现在的工作,家里的经济压力从那时起才慢慢好一点。
时至2005年,奶奶已经病了13年。在这13年里,妈妈给奶奶端了13年的饭,洗了13年的衣,擦了13年的澡,倒了13年的便盆,因此妈妈也成为远近闻名的孝顺儿媳。
妈妈不仅孝顺,还是个很能干的人,她用她的智慧,让捉襟见肘的生活变得处处充满惊喜。早些年,农村是没有冰箱的,为防止鲜肉之类的东西变质,妈妈把大块的瘦肉用卫生纸包裹三四层,然后置于干草木灰中,因为草木灰本来无菌,再加上具有吸水性和碱性,很快吸干鲜肉表层的水分,并在纸巾外形成杀菌保护层,保鲜效果极好。食用时只须掀掉纸巾,冲洗一下即可,鲜肉存放两周以上依然可以保持原来的口感。
2008年底,家里为我准备婚事,为了给我腾出一个朝阳的卧室做新房,两位老人搬进了背阴的房间。为了这事,我一直觉得有愧于他们。
近些年,随着儿女们先后成家立业,家里的条件慢慢地开始好转了。去年国庆节期间,听说嫂子怀孕了,这可是爸妈期盼已久的喜事。让二老更开心的是,老婆在年前也怀上了二胎。这一下,年近四十的老屋终于双喜临门。但在这时候,老屋却面临着拆迁了,虽然心中不舍,但想着把新房建起来,父母能安享晚年,我也就释然了。
老屋里有一把近两百年历史的铜酒壶,新房建好乔迁之时,我想它一定会出现在酒桌上,为人们诠释一个道理——万物都将成为历史,唯有记忆醇厚绵长。
(作者单位:十堰市外国语学校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