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杀鞑子”计划取消

□　袁  斌　 袁  帅

　　一个需要暗中传递给数千人的秘密注定难以成为秘密，新军、百姓中都有人谈论中秋举事，连汉口的报纸上都透露了“八月十五杀鞑子”的消息。鲁文悄悄问张振武，革命党是不是八月十五要举事？举事之时是不是打着白旗穿着白衣服？张振武大吃一惊：“你从哪里听说的？”因为他虽然让鲁文打过掩护，却从来没有对她说过革命党举事的事情。鲁文拿出一个小本子说：“这里写着呢。”张振武接过一看，只是薄薄的几页纸，前面写着《烧饼歌》。传说明太祖朱元璋有一天正在吃饼，刚咬一口，刘基求见，朱元璋就用碗把饼盖着，然后让刘基进来猜碗里是什么东西，刘基自然猜到是饼，并为朱元璋作诗预言此后数百年中华运势。张振武笑道：“我知道这是刘伯温写的，可这里哪里写着革命军穿白衣打白旗？”鲁文指着“手执钢刀九十九，杀尽胡人方罢手”，神秘兮兮地说：“就是这里。”张振武觉得“胡子”指满人倒也不错，可白旗白衣呢？鲁文说：“我上街买东西，店里老板指给我说，九十九是一百少一，百字少了上面那一横儿就是白，说革命党要拿刀杀鞑子，堂长，是不是这样？”革命军虽然约定了臂缠白布，但旗帜并不是白色的，而是寓意“驱逐鞑虏、恢复中华”的铁血十八星旗，由红黄黑三色组成，红与黑象征血与铁，意为革命须抱铁血主义，黑九角内外两圈各九颗共十八颗圆星，代表关内汉族的十八个行省；星呈金黄色，表示与满清对立的炎黄子孙。张振武把《烧饼歌》扔到地上，看了看四周，板着脸说：“小孩子，别听人家乱说。”鲁文悻悻然走了。
　　八月十五确实不可能。杨玉如带信给黄兴说，湖北即使没有外款接济，也是势在必行，黄兴要武昌的革命党人忍耐，千万不能轻举妄动，举事必须推迟到阴历九月以后，十七个省同时发动才行。湖南长沙的焦达峰也派人来说，八月十五来不及，需要推迟十天，即洋历十月十六日。更让人无可奈何的是，八月十五杀鞑子的传闻传到了湖广总督瑞澄的耳朵里，瑞澄把八月十二至八月十六定为戒备期，各城门加派双岗，夜间不得通行；除值勤士兵可以携带少量子弹以外，所有弹药一律收缴，集中保管；军营里的中秋联欢会，提前到八月十四举行；中秋节不放假，官兵都不许离营外出，也不许以任何名义会餐。同时，令军舰升火，启动长江防务；令新军各部官长密切关注军中动态，凡有形迹可疑者，格杀勿论。
　　瑞澄防备得如此周密，八月十五杀鞑子的计划自然取消。但革命党人等待的主帅还是没有来武昌。宋教仁答应过了中秋节就来，可过了中秋节却说报馆的工作离不开他。孙武明白，可能是同盟会的大佬们认为条件不成熟、为了十七省同时发动而忽悠他呢。
　　郁闷！
　　 孙武郁闷，就去宝善里做炸弹；刘公郁闷，就去宝善里看孙武做炸弹。十月九日下午，刘公带着老婆李淑卿和弟弟刘同来到宝善里，和孙武一起翻看革命党人的花名册以及做好的铁血十八星旗。刘公忧心忡忡地说：“尧卿，有些人未必都靠得住啊，平时吃吃喝喝的都是英雄好汉，只怕打起仗就溜得没影儿了。”孙武笑着说：“不妨事不妨事，到时候炸弹一响，不上也得上了，仲文兄去看看我们做的炸弹如何？”刘公咳了两声：“我这肺病闻不了那个味儿，我得出去透透气儿。”刘同兴奋地点燃一支香烟：“好啊好啊，我还没看见过做炸弹呢，嫂子，我们一起去看看吧。”
　　刘公出门，李淑卿和刘同跟着孙武到了后院。考虑到新政府成立后，要迅速稳定市场，李作栋和张振武主持着印刷了纸币，只是印制水平实在太低，李作栋正在往纸币上盖印。天井里摆着铜脸盆、玻璃瓶等物品，刘同才十五六岁，很好奇：“脸盆里那黑乎乎的是什么东西？”孙武找了双筷子，蹲下身来，一边扒动火药一边说：“这是火药，古时候的红衣大炮就用它，山里人打猎用的火枪也靠它，等它晾干了，我再掺些别的，装到玻璃瓶，装上引信，就成了炸弹。”刘同若有所悟地嘬了一口烟，一串烟灰无巧不巧地掉进了脸盆，只听“轰”的一声巨响，孙武大叫了一声，众人赶过来看时，孙武满身黢黑，鲜血从脸上不停地淌下来，刘同手上也在流血，呆呆地站在旁边，李作栋顾不得刘同，顺手抓来一面铁血十八星旗，裹住孙武的头脸，和李次生扶住孙武就往外走。刚到门口，就见俄国巡捕吹着警哨飞跑着过来，门口的刘公连忙喊住一辆人力车，李作栋、李次生扶住孙武迅速上车，刘公低声说：“去汉口同仁医院。”警哨声中，十几名俄国巡捕从各条街道跑了过来，把门的把门，搜查的搜查，不由分说，把刘同、李淑卿和四名工人抓起来，到后院一搜查，乖乖，有枪，有炸弹，有“钱”，还有古怪的旗帜，再上楼把箱子砸开，大印、信件、花名册赫然在目。刘公、邓玉麟站在围观的人群中，眼睁睁地看着巡捕押着人走了，李淑卿边走边喊：“我是来看热闹的，你们抓我干什么？”
　　刘公吩咐邓玉麟：“炳三，你快去武昌小朝街，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伯夔，听他是什么意见，另外让春山躲一躲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