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默认黑老憨今年六十七岁，古铜色皮肤的脸像犁过的黄土地，皱纹纵横密布。他在水晶沟生活了一辈子，深爱着肥沃的黄土地和膘壮的耕牛。他不仅是种庄稼的“老把式”，还是远近闻名的“犁地匠”。他给人家犁的地细密不留埂，犁一天地只换两个工。有人说：“你真是个老实砣子，眼下牛工可比人工值价呢。”他笑着说：“都是本乡本土的，何必把钱看得那么重?”
去年冬天，水晶沟里来了一批修高速路的工人，他们头戴安全帽、肩扛仪器，在对面山和后山上搞测量，还在山上插满了五彩旗。一天，村主任和高速路建设指挥部来人说，要从他的地边修一条上山的便道，需占用一分地。当时，黑老憨觉得修路架桥是好事，没提任何要求，毫不犹豫地答应了。
今年开春后，村主任又来跟他说：“架设高速路桥要临时征用临近的一块地，用于堆放砂、水泥、钢筋和搅拌机，征用期为一年，一年后再把土地还回来。你那八亩地正好符合需求，所以来跟你打个商量……”黑老憨一听，头“嗡”的一下大了，两眼铜铃般地瞪着村主任，连连摆手：“这可不行，没得地种，没得庄稼收，叫我喝西北风啊!”村主任说，“不是无偿征用你的土地，国家会按政策赔偿你一笔钱，希望你配合乡村干部支持国家公路建设，你跟儿子商量一下，过两天给我回话。”一提起儿子，黑老憨气都不打一处来，他三十六岁得子，夫妇俩视其为心肝，儿子技校毕业后却在外头浪荡，如今虚岁30了还没娶上媳妇。
当天晚上，黑老憨和老伴刚放下碗筷，儿子便推门走进堂屋，老两口顿觉意外。当儿子听说要征用自家土地时，嘴角露出一丝诡秘的微笑:“伯啊!这真是天上掉馅饼，砸到我们头上呢!那块地能偿不少钱的，让他们征用吧。”说毕，他眼晴狡黠地转了转，凑到黑老憨耳朵边嘀咕了一番。为人朴实敦厚的黑老憨听后狐疑地问:“这怕不行吧?”儿子却说：“马无夜草不肥，国家的钱不赚白不赚!这件事有我，你就莫管了!”
三天后，村主任和高速路建设指挥部负责人来到黑老憨家，双方谈妥征地事宜后，就来到他的地块丈量土地，而后接着清点地里的苗木。清点时指挥部的人发现有三亩多地的桃树苗是新栽的。可征地补偿规定里又没明确界定相关事宜，便也没跟黑老憨过分计较，也计算在内了。村主任将这些都看在眼里，没吭声，内心却疑惑不已：黑老憨是个落打落实的人，咋会干这投机取巧的事?
黑老憨与公路建设指挥部签了征地协议后，没过几天，补偿的四万五千块钱就到手了。黑老憨回到家，把四万五千块钱递给老伴，老伴惊讶地说：“我的妈耶，这么多呀!”黑老憨说：“钱你先锁在箱子里，对外人莫言传。”吃晚饭时，儿子问道：“伯，征地的款到手了?”黑老憨说：“今天给的。看来跟公家打交道就是利索!不过，一想到五亩新栽的桃树苗子，我心里就不踏实……”“别想多了，国家搞建设有的是钱!”儿子说。
几天后的一个晌午时分，黑老憨给人家犁地回来，他刚走进堂屋，只见老伴坐在椅子上抹眼泪。“你是咋地啦?”黑老憨忙问道。“沟垴上的狗剩子和咱们儿子贩买没有砍伐证的木料，被林业检查站连人带车给扣了。” 老伴哭诉着。黑老憨心头一颤，急忙追问道：“他从哪弄的购木料的钱?”“前天早上，儿子跟我要了征地的三万块钱，说有笔买卖能赚上一大笔钱……”黑老憨突感热血直冲脑门，眼前一黑，栽倒在地。
“满仓快来呀，你老憨叔摔倒啦!” 黑老憨的老伴惊呼道……经CT检查，黑老憨大脑只是轻微脑震荡，并无大碍。
出院当晚，黑老憨躺在床上想着一辈子没干过对不起人的事，这回却钱迷心窍，在征用地里新栽桃树苗子。“唉!都是那败家儿子出的馊主意，真是报应啊!”黑老憨感叹道。第二天一早，他问老伴要了一万块钱，说是到乡信用社存起来。才走到乡养老院门外，他却停下了脚步，蹲在养老院门边吸完一支烟，对直来到乡养老院院长办公室，把一万块钱递到院长手中，再三叮嘱：“院长，捐钱的事千万莫张扬出去。”
走出乡养老院，黑老憨如释重负。他仰望着蓝天，心胸开阔起来，柔和的春风，拂得他神清气爽。他的耳边飘来一支欢快的歌儿：“明天，明天，我们的明天，比呀比蜜甜……”
(党世根 系县融媒体中心)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