箱忆·箱驿

□　董若容

　　行李箱拖动地面，那动静远远吵闹于车轮轧过路面的声响。每个行李箱的表面都辐射开来一个故事，箱轮沾染过的土壤，箱体经受的挤压，都无声诉说着箱子主人的过往。
　　沿河漫溯的道路，通向雾里的家园；河岸边衰退的老树，证明着冬天确切的存在。路上一只行李箱飘动在浓雾之中，它的主人，是我。
　　我带着这箱子，从堵河之畔的家乡辗转至武汉求学，又从武汉飞奔回家。人言是断不可轻易相信的，但物品的声音，永远是真实的。这箱子几乎没有划痕，还是崭新模样，就像悄悄伏在旁人的耳上告诉他们：这箱子的主人只是位新晋游子，尚未漂泊至远，亦未辗转多方。
　　是的，它说的都是真的。
　　于我而言，2022的一整年由复杂的感情编织而成。上半年，我在充斥着鸡汤鞭策的高中耗尽激情，时而振奋，时而颓靡。六月的那次大考，在无数戏剧性的矛盾冲突中，我的高考落下帷幕。夜不能寐，食不知味，在浑浑噩噩中我查到了自己的高考成绩，满意却又不甘。八月我进入了大学，那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新奇与可爱。梅、桂、枫、樱，四园美甚，东湖之滨，风景独秀。我在一个新的世界开启新的戏剧，那些充满希望的对白，闪烁着有些不真实的光芒。
　　罢了，已至12月，我收拾好行囊，归家。
　　整理行李是一次与自己的对话。我将自己穿过的衣物逐个叠放，在进入箱内之前，它们总要向我重新讲起那些曾发生过的故事。叽叽喳喳，好生热闹。回忆的大门就这样被那些衣物开启，仿佛大坝被冲开一个豁口，记忆的洪流滚滚而泄。多少次，我试图阻止这回忆之流的涌动；多少次，我想与过去彻底告别。但是，物品从不对我有所隐瞒，我目所触及处，皆为往事浮动。
　　我将行李箱封好，拉链闭合，那些齿依次咬合，紧紧相拥。我的2022也就此封存。再见了，2022，你的色彩斑斓，你的耀眼夺目，你的沉浮不定，你的跳跃闪动，你的所有，我都会小心存放。
　　我听着行李箱挪动的声音，那是走向新一年的钟声。人生是一场不可预料的旅行，我们的脚步永远驶向远方。每个人都是旅人，行李箱是我们存放记忆的抽屉。生活便是我们携带行李的一次次出逃：当充满斗志，一往无前时，回忆于我们而言是一种负担和累赘；可当受挫遇阻，心灰意冷时，我们又习惯于打开那箱子寻找往日的美好。
　　走走停停，这是生活在打着节拍。抑扬和起伏是生命的韵律，圆缺和涨落是命运的画作。所有这些丰富多彩，构成了人生旅途的风景，在赏景同时，我们自身也成为其中的景致。
　　2023，是我旅程的下一站。我不敢希冀下一站全为美好之景，只愿生活能够显露其对待世人的慈悲，在予我挫折之时能给我向上攀爬的臂力，在赐我打击同时能为我充盈接续行路的勇气。月有四态，花会开落，沉沦或昂扬都不是生活的全部内容，二者交织构成生命的多姿美丽。
　　别了，2022；你好，2023。我带着行李箱走向你，你也正朝我挥手，不是吗？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（作者系武汉大学竹山籍学生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