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 姨 夫

　　一转眼，大姨夫已经去世一年多了。这一年来，我经常想起他。
　　大姨夫是地地道道的农民。在许多人眼里，他再普通不过。的确，他一辈子磕磕绊绊，不怎么顺心，也没过上让人羡慕的生活。但在我心里，大姨夫非常了不起，我很敬重他。
　　大姨夫一辈子历经坎坷，但不失乐观。上世纪六七十年代，医疗条件较差，特别是偏远乡村，医疗水平更低，大姨夫几个孩子先后夭折，只有两个长大成人。每个孩子离去，我大姨都伤心欲绝，大姨夫也伤心，但他只能忍着，还要安慰我大姨，真是难为他了。两个孩子长大，等日子好起来，大姨却得病了。因为手头不宽裕，没有钱到大医院治疗，只好在乡镇卫生院做了手术。手术后熬了几年，大姨病逝，大姨夫又一次受到沉重打击。几次痛彻心扉的折磨，使大姨夫眼睛变得不好。他舍不得花钱，吃些草药，后来一只眼睛完全失明了。苦难接着苦难，伤痕盖着伤痕，大姨夫没有被击倒。我印象中，无论什么时候见到他，他都是一脸笑，说话精神十足，说到开心处更是发出爽朗的笑声。
　　大姨夫没有读多少书，但多才多艺。他是木匠，一手木工活做得很漂亮。年轻时，农闲时节，他都背着工具四处帮别人打家具。他手艺过硬，做事实在，吃喝不讲究，主人家都很喜欢。外婆家的柜子、书桌、木盆、水桶，都是他做的，不管是样式还是做工，都很好。
　　我小时候，农村房屋大多数是筑土为墙，上面盖瓦。打土墙是古老的建筑工艺，大姨夫是打土墙的好把式，样样在行，理所当然是掌板。至今我脑海里还经常浮现他打墙的样子，耳畔时常回响他打墙时发出的号子声。
　　老家很多人会唱山歌，大姨夫也会唱。山歌第一次让我动心，就是听了大姨夫唱《山伯访友》。那时我还小，没有听过梁山伯和祝英台的故事。可我听大姨夫唱，不知不觉就流泪了。“锣儿紧紧筛，闲言都丢开，听我唱首祝英台，山伯访友来……”现在，我经常听民歌，但总觉得他们没有大姨夫唱得好听。
　　大姨夫为人质朴，对亲友很厚道。我小时候，农村条件很差，公鸡、腊肉这些好东西只有逢年过节才有。我多次跟外婆一起去大姨夫家，每次去都有好吃的，不是炖只鸡，就是煮块腊肉，我跟着享了很多福。外公外婆生日，大姨夫他们不是拎只鸡，就是拿一篮子鸡蛋，没有空过手。哪个亲戚家有事，大姨夫总是热心快肠帮忙。我大舅家盖房子，大姨夫带着一班人忙了好些天。外婆家盖房子，大姨夫从头忙到尾，真的是当自家的事操持。给别人家帮忙，大姨夫是有多大力帮多大忙，舍得付出。如今想起这一件件往事，我忍不住流泪。
　　大姨夫姓董，2019年正月初二因病去世。亲戚朋友、左邻右舍上百人前来坐夜，熬了两个通宵，一同把大姨夫送上山。大姨夫落葬时，天空飘起了大雪。 （作者单位：县交通运输局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