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午后坐在窗前,望着天边洁白绵软的云朵,逐渐被灰白的层云遮蔽、替代。天将暗,窗外风云急骤,正是应了那句“山雨欲来风满楼”。不多时,雨丝便垂垂落下,从伶仃细雨到狂风骤雨,窗外树枝随风摇晃不止,树叶随雨飘落在地,折射出舒润的白光。伴随手边的那本诗词大赏,我的思绪也在任意纷飞。
记忆中,故乡小城的雨是顽皮而多变的,它有时温柔得像儿时奶奶在耳边叮咛的话语,丝丝扣人心扉,有时又热烈奔放如张扬肆意的青葱少年,散发着青春的燥热。而正是这形态各异的雨,拼接成了我整个年少时期的美好记忆。
“天街小雨润如酥,草色遥看近却无”。故乡早春的雨滴是细细密密的,穿梭在树叶之中奏出“沙沙”声响,街道上细密的雨丝润滑如酥,遥望远处嫩绿延绵,走进却是稀疏一片,这是一年中最美的春景,远远超出烟柳满城的衰落景象。恬淡清雅的早春,青草舒展着枝芽,与雨丝在天地间相逢,朦胧又梦幻。这雨是令人欣喜的雨,是带来生机与希望的雨。这时的我,喜欢撑伞走在林间小道,伴随淡淡的青草香味,耳机中的音乐轻缓悠扬,脑中天马行空的想法一个接着一个。对我而言,这何尝不是最好的解压方式?我也喜欢在早春的雨天拎着小板凳,和奶奶一起坐在屋檐下,望着细雨将院子里的植物浸润,屋檐边雨珠成串,颗颗砸下,每每走过便要小心躲避,冷不丁的一颗浸透衣领,就是一次头皮发麻的清冷。我和奶奶聊学校里的话题、趣事,等待着外出散步的爷爷拎着爱吃的水果缓缓归家,爷爷看到我时展露的欣喜笑容,就是我对春雨最深切的记忆。
“罩云飘远岫,喷雨泛长河。”故乡的夏雨又别有一番风情,来时猝不及防,走时又异常潇洒。雨,一般总是先从风开始,多年的习惯,让小城里的人们在夏风骤起时便知道暴雨即将来临。城内楼栋鳞次栉比,风欢快地自楼栋之间跑过,留下远远的呼啸声。小区内群树摇晃不止,树叶如雪纷纷飘落,只叫树下清扫的工人欲哭无泪......不多时,雨便来了,“风驱急雨洒高城,云压轻雷殷地声”,自高楼向远处眺望,天边风云搅动,电闪雷鸣,乌云密布于小城之上,伴随震耳雷声化作疾雨砸下。一会儿,雨声渐小,乌云散去,金光渐出,地平面上热气蒸腾升起,将眼前的视野扭曲、摇晃。记忆中,我本不喜欢夏雨,幼时突逢暴雨,窗户留有缝隙,暴雨过后窗前摆放的书本已被泡的结实,哭着拿吹风机烘干书页的场景还历历在目,每每遇见故乡的夏雨,儿时的记忆却又变得如此美好。
“春风桃李花开日,秋雨梧桐叶落时”。秋,总是与生机勃勃的春夏不同。故乡的秋雨一落,便给山水染上了颜色,黛绿、金黄、绛紫、靛青、竹青......临河眺望近岸群山,一副写意画卷跃然眼中。故乡的山间修有云亭群立,树樱缤纷。在秋雨之时持伞行走在其中,自有一番“烟雨入江南,山水如墨染”的意境。虽不身处江南水乡,但在故乡却也能身临其境。晚秋是雾蒙蒙的,给小城披上一层蔼蔼幔帐,山腰如披上一层霜白羽衣,风簌簌吹过,雾霭便随之波动,寒气渐涌。姐姐最爱汉服,秋雨之时着装素丽淡雅,在山间随意漫步,相机远远一拍,就是一幅古时端庄清丽的仕女图。
“冬来暮暮雨丝丝,竹径梅坡迹顿稀。”当初冬来临,小城的天空大半都是雾蒙蒙的,此时的雨自有一番清冷的高贵。远远望去,收割过的田野空旷而干涩,一排排白杨树的叶子已然落尽,干枯的枝丫张牙舞爪地在瓷色的天地间颤颤巍巍的挥动,像一幅黑白灰交替的水墨画。而近处池畦里的油菜,经这冬雨一洗,叶子绿得发亮,算是这水墨画里唯一的生机了。到了晚间,气温骤降,窗外“沙沙”的下雨声忽然安静了下来,让人以为是雨停了,而待到清晨来临,你推开窗户,屋顶上,树枝上,街道上,都已经盖上柔软的雪被,一时间,竟有了“忽如一夜春风来,千树万树梨花开”的惊喜,是大自然送给小城一份最温暖的礼物。
故乡的雨变化多端,似宁静、似欢腾、似端庄......记忆中的故乡仍旧鲜活。求学在外,每逢归家,就是一种不一样的心境。
(作者系武汉纺织大学学生)